2024-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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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作者：高桥利春
译者：Vad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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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陆取消
敌舰并没有登陆的动向。我们如今只是在焦急等待。敌舰转了一圈往回走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有点摸不着头脑，看起来像是要登陆结果又回去了。
越看敌舰走的越远最后消失在了海天线的另一边。敌人没有登陆。果然神明保佑。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交给小队长的命又收回来了。总之可以安心下来了。虽然下次几时来还不知道。和中国战场不同，这次舰炮太恐怖了，我是真怕会死了。
转移
我们工兵部队之前都是借用其他部队的阵地，如此不得不要构筑自己的阵地了，于是我们向北部落转移。（译者注：2007年时资料有限我暂且翻译成『北方阵地』，如今按现有固定地名保留北部落名称）
这个岛很小，走也没多远，从南海岸往北部落行军就用走的。我想，如果这会来空袭我们就小命不保，还好并没有空袭真的来。
构筑阵地
我们到了北部落后并没有现成的阵地，在建好之前只能随便对付。我们在棕榈树，露兜树和香蕉树下伴随着夜露的滴水席地而眠。
因为一点也不冷所以随便哪里都能睡着。我在露兜树下睡。所在分队长是小池军曹。
每天我们都会挖工兵特有的横向坑道。我们挥舞着锄头，再用铲把土装进簸箕拿出来倒掉。
我们身上除了兜裆布什么都不穿就这样进行土方作业，汗如雨下，身上都沾满了飞散的尘土，刷刷地拍到身上。很痛，因为这里是火山岛，泥土很烫。
我们吃的喝的都不自由，也没有换洗的衣服，也没有办法泡澡，只能在树下露天过夜，喝的水是用幕布接的雨水，而且不快点把自己的坑道挖好，空袭来的时候就完蛋了。
这里如果不挖到地下三十米以下是防不住空袭的。这里有很多悬崖地形，利用这些悬崖横向挖坑就可以了，平地的话就不需要阵地了。
我到了西海岸给最近抵达的步兵指导怎么挖坑道。空袭每天都会来，步兵需要先挖洞，先用炸药炸开再掘进，必须在地下再把其他方向挖过来的坑道进行连接，这些作业只有工兵才知道怎么做。
我们教步兵怎么样右边挖左边挖上边挖等等，步兵们都认真听了。虽然我也并没有很详细地了解，但是也尽力指导步兵挖坑道，每天都会过来。
人头横飞
某日我和往常一样去到西海岸给步兵部队指导，在四十米左右的悬崖地形上进行横向挖掘。吃完午饭后是休息时间，大家都走出坑道休息，在岩壁旁边闲聊。此时空袭警报响了起来。
我赶紧和步兵们说快跑进刚才挖的坑道，但是我说的话只有在挖土的时候有用，现在是休息的时间他们根本不听我的，还说没必要逃跑什么的根本没人动，他们还说放心吧炸弹不会丢到这里的云云。
我预感到了危险于是离开了这些步兵飞奔跑进了刚才的横向坑道。结果很快飞机就来了扔下了炸弹，一阵地动山摇，冒起巨大的黑烟和火柱，沙石横飞什么都看不见。
飞机往海上离开了。我担心刚才分开的那些步兵就跑过去看，结果整个地面形状都改变了，只剩下尘土。我大声呼喊着『喂喂』但是没有任何回应。
不出所料，全员死亡。我试着寻找（尸体），只看到了到处散落被土埋着的人，手脚都炸飞了只剩一半人埋在土里的也很多。我记得来了很多步兵，但是数了一下尸体没有一个完整的。
继续搜寻下去，还有很多人炸飞到很远的地方下半身埋在土里，看清楚后发现头也没了。还有头顶上皮破了个大洞，头还在但是里面的头骨都没了，但是眼睛鼻子耳朵都还留在头上。
这种死法我真是从来都没见过，在中国战场以来我也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但是这还真是奇怪的死法。
我还想要是这些人听了我的话那会就赶紧逃跑，也就不会死成这么惨不忍睹的样子了。
人啊无论你有多厉害，有时该听还是得听别人的话，不然就得吃大亏。
步兵的医护兵把尸体的头的空皮囊里塞进了脱脂棉勉强填充成头的形状，在上面包绷带。头还是原来的头但是中间已经塞满了脱脂棉，这中人头只剩皮里面却没组织骨头的样子前所未闻。
人死的样子真是各种各样什么都有。医护兵这样的做法我觉得还算是给战友保留了最后的关怀。
（译者注：其实日记作者能幸存，除了逆天的幸运，经验也是很重要一部分，战场上还是得多听老兵的，这群新兵蛋子已经没机会后悔了）
预感
我有一种预感。现在是酷暑的夏夜，我带着疲惫的身体横躺在露兜树下睡着了。瘫倒的我因为感染赤痢，肚子很痛，不得不一次次地去厕所。
这一晚我预感到可能会有空袭。睡在我身边的是关系不错的藤邨一等兵，于是我叫醒他说要不要去挖个坑进去谁，我感觉有点不对劲，但是藤邨一等兵一边说着这就去但是并没有起身。
没办法我只能自己一个人去，我跑到十米左右的地方挖了一个横坑道躺了下来。就在那时。
（译者注：有其他硫磺岛幸存者回忆录里提到，岛上的淡水很多都有污染，很多人得了痢疾，赤痢更是会导致拉血便。《硫磺岛的来信》里也有表现。日军还真是悲惨）
炸弹
只有一架飞机从日本方向飞过来哐当哐当地把一大堆小型炸弹扔下来然后往南方飞去了。我都惊了。赶紧爬起来看下分队有没有事。
然后听到有士兵大喊：『兵长殿！兵长殿！分队大家都完蛋了！』我看到他满头鲜血如泉涌伤得十分严重，赶紧给他处理了下伤口。
我向小队长宫崎少尉那边飞奔过去报告，但是发现和小队长一起的分队那边看起来全部都死了。
夜晚很暗没有怎么看清楚，但是四个分队所在的地方，1分队，3分队，4分队，卫生分队，全部被炸得粉碎。只有2分队安然无事。有两人躲在岩壁里幸免，30人全灭。
宫崎圆少尉还在，吩咐说现在太黑了没办法了，等到天亮了再好好找找。
现在先处理幸存士兵的伤势好好安顿，现在也是什么都做不了的。如果点火照明也不行，因为敌人会看到夜间照明知道你的阵地位置。战争就是这么恐怖。
（译者注：日军在丢了塞班和天宁岛后经常夜间用小编队或者单机轰炸机远程偷袭美军机场上的 B29，这里看起来应该是其中的一架稀里糊涂经过硫磺岛时把炸弹都扔了下去，美军当时应该还没有这种战术。当然作者的预感也神奇，不愧是能从硫磺岛幸存的天选之人）
葬礼
翌日一早，宫崎少尉和幸存的四名士兵加上2分队的人一起寻找尸体，把粉碎的尸块收集起来，全部集中到喷出硫磺的地方埋葬。
藤邨一等兵失踪了，怎么找都找不到尸体。我们一起到处寻找，有人喊找到了找到了，在二十米左右的西边，香蕉树下的沟里被碎石土沙打中，埋住了下半身，像坐着一样死了。
我们无能为力，只能在现场把他挖坑埋了。小队长宫崎少尉参军前是当地的神官，所以进行了高天原式葬礼。我们也都双手合十。
宫崎小队长说着要是能和藤邨一起埋在这里就好了，说着说着就哭了。
小队的大部分人都死了，而我却在这天无事地幸存了下来。那会的预感救了我一命。分队长的小池军曹也是在这天死了。我的肩上的任务越来越重了。
（译者注：高天原有一座很大的神道教神宫『高天原本宫』，其『神葬祭』葬礼服务至今还有）
哑弹
又有一天，矢野軍曹和我一起去侦查敌情，天色很暗，在我们面前忽然落下一颗巨大的炮弹，我和矢野軍曹赶紧把自己埋进土沙，耳朵也听不到眼睛也看不到，结果发现好像还活着。
我们相视一笑，原来这炮弹埋进土里很深的地方成了哑弹，如果爆炸的话，我们两个人就被炸得粉碎，死彻底了。这个时候我又得救了。
硫磺岛概述
硫磺岛的北方是北硫磺岛，南方是南硫磺岛，中间的就是我们所在的硫磺岛。北和南都是无人岛。我们所在的硫磺岛约长6公里，宽3公里，上面有超过2万人的陆海军。
这里距离东京约1050公里，火山岛的缘故中央部会喷出烟雾，一年会升高约10公分。西侧有一座折钵山，大约有150米高，我们都叫它水管山，因为中间有个火山口像个水管。就这样叫它。
这里没有水，河流和沼泽也没有。只能利用雨水来当饮用水，每天很规律地会有降雨，大约5分钟左右会成为暴雨，结束后就大晴天。
士兵们用幕布来接水。岛上地面和海面都冒着蒸汽，海水也变成热水。这里就不会有鱼靠近。地面无论坐在哪里都会烫屁股，在冒蒸汽的地方把饭盒埋下去就可以煮好米饭。
树木
这里有露兜树，一棵树干可以长出很多的枝条，这些枝条都会垂下来进入地下，再生根成长，会变成几十根树干抱团生长的状态，就像是章鱼头上伸出的触手（译者注：露兜树日文蛸の木，意为章鱼树，照片来自谷歌）。
把树干切开，中间白色的部分可以吃，很好吃。其他还有香蕉，木瓜，椰子，合欢，桃花心木（译者注：原文ラワン）等，后面这些可以作为军粮。
我试过把榭寄生之类放到饭盒里煮着吃，吃起来嘎吱嘎吱难以下咽。岛上的草和木都有士兵吃。
农作物
这里没有蔬菜，田地里种着凤梨，还有用制造m药的可那啥，毛鱼藤，都不适合人吃，常年夏季，一年中草木都可以生长。
（译者注：可那啥比较敏感这里不写了。毛鱼藤原文是野菜のゲラン，查了下可能是这个，也是小笠原群岛特有的植物，有毒。第一个是Pineapple，凤梨，怎么会吃不了就不明白了）
生物
蛇，蜥蜴和蜈蚣全都没有，地面太热了所以冷血动物无法生存。
鸟的话有很多绣眼鸟，没有乌鸦和麻雀什么的。绣眼鸟看到人也不知道跑，很多士兵轻松可以抓来烤着吃。
（译者注：メジロ，绣眼鸟，学名Zosterops japonicus，是一种小型雀形目绣眼鸟科鸟类。这么可爱的鸟碰到两万多饿殍鬼子算是倒了大霉。照片来自维基百科）
空袭
空袭每天都有，必定会来。我们给它取名定期航班。这是被称为B24的大型飞机，闪耀着银色以大编队轰隆隆地飞过来。
在岛上空同时丢下炸弹，地面物资被炸飞，士兵被炸死，造成相当大的损失。
日本的高射炮根本打不到这些飞机，只能在下方炸开。所以敌人来轰炸可以说是很轻松的。他们在日本的高射炮够不着的一万米以上高空，根本不可能击落。
一吨的炸弹落在地面就可以炸出十米直径的大坑，土沙被炸飞从空中掉落，声响巨大。引发的火灾和炸飞的物资造成很大损失。
舰炮
到了昭和19年秋，敌人的航母舰队也会经常过来。有时每天都来，把岛炸个稀巴烂才回去。
士兵死亡，东西炸飞，比空袭造成的损失还大。就算在地下的工事躲起来也会颠得上下乱晃，士兵越来越少，米和水也快没了，糟糕了。
士兵为了填饱肚子还会去偷米，而且越来越上手。如果被发现了会立即被枪决，都不用经过军事法庭。偷米会被当场执行私刑，非常恐怖。
明治节
昭和19年11月3日是明治节，如果是驻扎内地的部队，今天就可以外出了。军队的职责是战争，战时是肯定不给外出的。
美军也清楚日本的节日是哪天，所以每到节日就会特别多扔炸弹，之后必定伴随舰炮炮击，在地面上造成了很大的损害。炮击比空袭造成的损失大多了。士兵和物资都损失很大。
（译者注：明治节是纪念明治天皇登记日设立，二战后的1948年（昭和23年），以“爱好自由与和平，推进文化事业的发展”为宗旨，将该日改为文化节，现为日本法定假期。不得不说美军也够损的哈哈哈）
子母弹
我某日和五名士兵在北部落走着，忽然从日本方向飞来一架飞机，我下意识觉得这是敌人于是和士兵们一起躲进了岩壁里。敌人没有看到目标于是扔下子母弹就跑了。
这个炸弹很恐怖，一发会变成十发，然后十发变成数千发四处飞散，一百米见方内所有生物必死。弹片飞散发出嗖嗖的恐怖声音。
我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子母弹，如果稍微晚点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还好我们躲进了岩石里得救了。
每天的重劳动让我们瘦的皮包骨，即时如此也没有人抱怨就是这么构筑着阵地。弱者就会死，强者才能生。死了就现场埋葬，活下来的继续重劳动。
工藤军曹之死
有一个姓工藤的军曹。他对士兵使唤起来毫不留情，嚷嚷着上司的命令就是天皇的命令，士兵们就算不认同也没办法只能服从。
这家伙得了病，只能躺在岩壁里。在这个军医都没有的南洋的海岛上，只能没人照顾就这样孤独地死去，就在现场被埋葬。
在我看来是恶有恶报，真的。天皇老子的命令也没用，不还是死了，据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会因为虐待士兵而在死前忏悔吗？真是可怜啊。
新年
昭和19年结束了，硫磺岛迎来了春天。新年了，是昭和20年的正月。
在这个远离日本本土1000公里的地方，没有点心没有酒也没有钱，连买东西的商店也没有的正月。敌机每天都会来，夜晚也会来袭的样子。
这是让我们睡不着的精神攻击。谁也没有说什么新年快乐的话。没有什么可快乐的。
敌人来了
昭和20年2月17日，我在给十个人左右的高射炮工事建筑进行作业指导，看到了在父岛时受到照顾的认识的战友。
他请我吃了午饭聊得很开心，此时这支部队有电话打进来，告知敌人航母编队正在北上中，大概有800艘左右规模。
这下糟糕了。该来的还是来了。要开战了，敌人并不是去往内地而是来硫磺岛了。作为军人的我们不能把内心想苟且偷生的念头表现出来，大家只能装作强颜欢笑开心的样子。其实内心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
之后又有电话打来，告知敌人正在南硫磺岛附近北上中。很快就会到硫磺岛了。这个部队的士兵和我们工兵都没有怎么慌乱，而是继续进行着作业。
到了傍晚时我回到了自己的阵地，回来后也是大家也而没有惊慌，都是很平静的表情。是夜我在坑道里入睡，迎来了早晨。
被包围
昭和20年2月18日我醒来看到坑道外面的海面被惊到了。平常我都不会这么惊慌失措的，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海面上全是敌人的军舰，完全被包围了。
恐惧控制不住地袭来。我出生到现在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军舰，听都没听说过。大部分军舰都停泊着。听大本营发表说美国的军舰不都快打光了吗，战报还说美国的炸弹都扔光了只能扔水泥弹，但是现在看来怎么可能军舰都没了。
现在眼前不就是庞大的舰队吗。战列舰上40厘米的巨炮有六门转着朝着岛上了，大舰队里所有的炮都对着硫磺岛。但是没有一艘开火。很神奇的景象。我和大家通知了情况。
（译者注：大本营发表还真是害人不浅，据说上至东条都被忽悠了，还数次把日本自己的战略部署带进了坑里，可谓史上最强战忽局）
应战准备
我们工兵此时已经把所有的武器弹药食物和水都搬到了地下坑道。敌人还是没有开火，飞机也没有起飞，仿佛是暴风雨之前的平静，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我方也是一炮不发，完全的安静了下来。正好我们赶紧把地面剩余的所有东西都搬进了地下坑道。
硫磺岛上的最高司令官栗林忠道中将给我们全部队下了命令：『各位官兵期待已久的敌人来了，各位务必成为大平洋的防波堤战斗到最后一兵，哪怕是打游击也要和敌人战斗到底！』
听到他说要战斗到最后一兵，而且最后一兵也要保留生命去打游击战斗，看来栗林中将已经做好了玉碎的觉悟才会发布这样的命令。我心中明白了。他估计是要和两万多部下一起共同赴死。
（日记前半部分结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