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藏在药柜到跨界融合 “浙产好药”迈向新赛道
2024-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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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新闻 记者 杨一凡 王柯宇 徐贤飞 傅颖杰 通讯员 李增炜 寿思越
上线24小时，卖出115万帖，浙江省中医院推出的乌梅汤2.0版本，今夏被年轻人争抢。在药乡磐安，传统药膳做成预制菜，仅茯苓馒头年销售额就超过2000万元。珍珠、栀子等为原料研发的各类化妆品，进入越来越多爱美人士的“必剁手清单”。
“浙产好药”的不断出圈，打破公众对中药的传统认知。跨界融合找到独特爆发赛道，也折射着浙江对中药这一历史经典产业的保护、传承与创新。
近日，我省发布《浙江省历史经典产业高水平传承高质量发展若干政策举措》和《浙江省历史经典产业传承创新发展行动方案》，鼓励加快产品创新升级，支持发展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与当代美学、流行趋势等相融合的创意设计，推出一批历史经典产业新品、精品、珍品。
“浙产好药”有着厚重悠久的“里子”，并与时俱进，不断丰富。从藏在药柜到时尚跨界，传统中药跨界融合，焕新了“面子”。中药产业的创新联动发展，还努力成为致富的好“方子”。
磐安药膳。 磐安县融媒体中心供图
丰富的“里子”
浙里仙草化为产业优势
中华老字号企业浙江寿仙谷医药股份有限公司的中医药文化馆内，一本本古老医书、一件件中药药具，引得游客们或手扶眼镜细细观瞧，或举起手机频频拍摄，再踱步进入现代化种植及加工工艺和“灵芝孢子粉”“铁皮枫斗颗粒”等产品展区，短短几百米，也正是浙江中药悠久传统的缩影。
远看历史坐标，标记着浙江中药厚重的“里子”和底蕴：杭州跨湖桥遗址陈列着世界第一个草药罐；良渚古城遗址、河姆渡遗址发现了芡实等中药以及中医器具；宁波田螺山出土灵芝样本，将灵芝作为医药用途的时间至少追溯到6800年前。
传承至今的浙江中药，有着勃勃生机和丰厚资源。将资源优势转化为发展优势，是浙江中药材产业发展的共识。
万亩药材种植基地上，药农们埋头耕耘。“浙八味”药材市场内，商铺林立、各地客商云集。作为“中国药材之乡”，磐安是浙江省最大的中药材主产区和最主要的中药材集散地，中药材产业是当地历史最久、基础最实的传统特色产业。发挥主场优势，从种植到生产加工，再到品牌打造，磐安已实现全产业链布局。截至2023年底，磐安县有中药材种植户约4.8万户，中医药健康产业产值超90亿元，力争今年达到120亿元。
“药材好，药才好。”好山好水中产出好药，是产业之道的开端。一系列规划、扶持政策等，加速推动了我省中药产业发展。
淳安县通过优化技术、土地等资源要素配置，成立淳北中药产业联盟等举措，建成28个面积超200亩的中药材种植基地，其中覆盆子、山茱萸的年产量分别占全国总产量的33%、17%。
为了让特色中药资源更有实力，2021年，浙江实施“浙八味”优势特色产业集群项目，带动形成“浙产好药”全产业链高质量发展体系。记者从省中药材产业协会获悉，3年来，集群项目9个实施县（市、区）中药材种植面积 43.89万亩，比实施前增加7.36%；全产业链总产值达142.77亿元，比实施前增长54.78%，带动11.44万药农年人均增收6500元。
去年，浙江省中医药管理局、省经信厅、省农业农村厅等联合编制并公布了《浙江省道地药材目录》（第一批），包含44个道地药材的道地产区等要求，为全省进一步优化布局产区和发展重点品种进行指导。
如今，数字科技的加持正成为“浙产好药”的增量诀窍。
在温州乐清大荆镇，全钢架架构的大棚内，被誉为“中华九大仙草之首”的铁皮石斛正在生长。乐清是铁皮石斛道地产区和核心主产区，曾先后获得“中国铁皮石斛之乡”等国家级金名片。如今仙草种植越来越“科技范”，信息化、数字化种植，点开手机就可看到棚内温度、湿度等数据，管理效率大幅提升，200亩大棚只需要4个人管理。
数字平台的建设，为中药装上智慧大脑。围绕生态种植、规范加工、数字流通、全程追溯，磐安自主探索研发的中药产业大脑重塑了中药材生态种植机制，农药和化肥使用量降低60%以上，中药材有效成分提升15%以上。
药食同源新机遇的打开，为“浙产好药”提供了产业发展新动能。2023年11月，我省申报的铁皮石斛、灵芝、山茱萸3种物质正式纳入国家按照传统既是食品又是中药材的物质目录。以前仅作为中药材被世人食用，在入选“药食同源”后，铁皮石斛等正加速打开多个领域的深加工，带动一二三产融合发展。
“自然资源丰富、道地品牌突出。”浙江省中药材产业协会秘书长吴华庆总结道，我省现有药用资源2385种，资源总量和道地药材总数均列全国第3位，素有“东南药用植物宝库”之称。老“浙八味”（浙贝母、白术、元胡、玄参、杭白芍、杭白菊、浙麦冬、温郁金）、新“浙八味”（铁皮石斛、灵芝、西红花、覆盆子、三叶青、衢枳壳、乌药、前胡）、“磐五味”（白术、元胡、浙贝母、玄参、白芍）等道地药材品牌享誉海内外，其中，铁皮石斛、灵芝等浙江具备优势的药材产业附加值高。有着悠久历史的浙江中药，如今正不断传承与创新。
焕新的“面子”
“中药＋”跨界出圈
历史经典产业焕发新生，除了文化自觉与情怀消费外，如何在传统与现代的新融合中破局，是必答题。在浙江，中药通过不断跨界，顺应了消费升级以及大众对健康生活的诉求，“中药＋”各类产品正加速出圈，走入更多元的消费场景。
药膳，已经被众多人熟悉。杭州的胡庆余堂药膳馆已经营业40年，专业的中药知识加上不断创新的理念，“老传统”赢得了年轻人的青睐——今年上半年客流，年轻人占到一半。
记者来到磐安的湖滨酒店，正巧遇到老板胡萍向食客们细致讲解桌上的药膳。她制作的“黄金元蹄”等药膳斩获诸多大奖，美食与中药的巧妙结合，不仅让八方食客赞不绝口，也引得不少外地客商专程前来求合作。
采用创新工艺的药膳预制品，正走上更多人餐桌。在磐安，作为销量担当的“茯苓馒头”，去年销售额突破2000万元。前不久的订货会上，玉竹老鸭等产品受到杭州、温州等地客户青睐，他们纷纷下单采购。这让磐安县药膳产业协会会长蒋公标感到欣喜：“通过不断挖掘传统药膳资源，加快人才培养和产业体系化标准化建设，便捷养生的药膳预制产品正打开更多新市场。”
中药茶饮，也正以越来越潮、更年轻化的姿态亮相。
浙江省中医院的酸梅汤“一帖难求”，多地开出主打“养生牌”的奶茶店，“老字号”方回春堂联合咖啡品牌推出“膏方养生系列咖啡饮品”，频频火上热搜。从各大中医院到传统老字号药企，再到新生企业纷纷入局。
“五指毛桃中药奶茶”“决明子荷叶中药奶茶”“五黑中药奶茶”，7月初，杭州市上城区望江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的“夏日限定”版中药奶茶，一经推出俘获众多年轻人味蕾。“近几年，药膳、中药茶饮出圈，年轻人也越来越喜欢‘边吃边养’的方式，推出中药奶茶，也是想‘击中’更多年轻人，为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注入新活力。”该中心主任徐江明说道。
开罐即饮、口感清爽的铁皮石斛饮料，让传统仙草成了众多年轻人心头好。“新生产线即将准备投产，日产5万瓶鲜榨石斛汁。”从传统中药饮片、保健品，再到进入快消品领域，浙江万寿康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陈喜良对开拓新市场充满信心。
“药食同源”之外，浙产中药还涌现出新的跨界业务增长点。
淳安县临岐镇发展覆盆子采摘游。 受访者供图
2023年浙江化妆品出口总额居全国第一，是全国美妆大省。近年来，随着珀莱雅、花西子、毛戈平等浙江美妆品牌的强势崛起，流传千年的中药成分故事，搭上了浙江美妆的“快车”。
“珍珠有悠久的药用历史传统，从‘珠’到‘宝’成为现实。”浙江胡庆余堂本草药物有限公司负责人何延东说道。珍珠非常符合当下人们的健康需求，讲好珍珠的成分故事大有可为，也能为老字号药企开拓出新的赛道。依托诸暨山下湖镇的珍珠产业，公司开发利用低附加值珍珠，珍珠护手霜和珍珠粉制剂年销售数量均超百万支。何延东希望把以珍珠为主要原料的化妆品做大做强做深，“带动山下湖镇的珍珠企业转型，使珍珠产业可持续性高质量发展。”
随着成分护肤等理念兴起，近年来，以药用资源、植物资源等为原料的化妆品迎来新机遇，浙江多地企业将珍珠、栀子等作为原料，探索更适合国人肤质的中式护肤产品。
有珍珠美肤世家之称的浙产美妆欧诗漫，以珍珠成分为核心的精华、水乳、面霜等产品，成功占领了国内美白市场一席之地。温州涌现出泰顺康鸿生物科技等以植物提取物为主要原料的优秀企业，将地产中药栀子应用于化妆品原料开发，已备案生产栀子花舒缓水润面霜等化妆品10多款，年产值超3000万元。
浙产美妆花西子以当代中医药理论为根基，首创“东方美妆研发体系”。成立7年来，花西子已完成50种花卉原料提取制备、30种护肤功效筛选测试，构建了100多份花卉组方的数据库，拥有了20多项植物提取物及特色矿物原料相关的发明专利。以空气蜜粉、玉养气垫、同心锁口红等为代表的花西子全系列美妆产品，2021年至2023年连续3年蝉联中国彩妆线上（天猫＋抖音）年度销售额第一名。
今年，浙江开展“生态美妆”共富行动，引导培育生态美妆“七仙女”(铁皮石斛、黄精、珍珠、栀子、胡柚、油茶、西红花)，加快浙产特色原料的提取、研发、应用，“这将有力带动化妆品植物原料产业附加值提升，打造‘企业＋基地＋农户’的生态美妆共富产业链。”省药监局化妆品处处长吴晖说道。
浙江胡庆余堂本草药物有限公司研发的面膜。 本报记者 杨一凡 摄
致富的“方子”
中药为引带动区域发展
穿针引线，串珠成链。在浙江丰富的中医药文化资源和创新发展态势下，一株株好药，正有力带动着区域发展。
“正值暑期旅游旺季，民宿入住率基本在70%以上。特别是周末的客房很容易‘手慢无’，需要至少提前一周预订。”位于淳安县临岐镇五庄村的“东篱菊”，是县内首家中药材主题民宿。记者见到负责人胡泽峰时，他正忙着招呼新入住的客人。
通过赋能文旅，一批中医药健康旅游新场景正在我省各地呈现。
作为中药重镇，临岐镇立足中药材资源禀赋，将覆盆子采摘园、千岛湖中医药博物馆、中药材市场等串点成线，培育覆盆子采摘游品牌、引入更多中医药主题酒店民宿，打造“康养旅游共同体”。“目前，一家以康养为主题的酒店正在建设中，能提供200多个床位，预计明年上半年开始试营业。”临岐镇党委委员方兴充满期待。放眼整个淳安县，2023年在中医药文化旅游方面共吸引游客31万人次，实现经济收入3000余万元。
以中药为引，吸引城市游客的同时，乡土人才走出去也找到了新的突破口。近年来，磐安县人社局实施“药乡月嫂”特色人才培育工作。莫秀娟就是其中的代表，2018年她成立了一家家政公司为更多人铺路。“今年培训的100多人，平均每人手上都有七八个订单。”莫秀娟说，如今，懂药膳会护理的月嫂们格外抢手，还成为磐安的“活广告”，传播了磐安的药膳和当地小吃文化。磐安还到对口帮扶的四川省仪陇县举办“药乡月嫂”定向培训班，让当地妇女有了就业新选择。
一味好药材，一头连着农户，一头连着市场和区域发展。此前，省药监局制定出台行动方案，探索构建“二产带一产促三产”发展路径，推动中药产业助力山区县跨越式高质量发展。
记者走访中看到，在山区县，中药龙头企业通过布局中药全产业链，充分释放产业的生态价值、资源价值、经济价值。
在武义县，寿仙谷正开展灵芝、铁皮石斛等全产业链研究，企业壮大后积极回馈乡里。打破传统的“公司＋农户”的生产模式，寿仙谷采用“租地＋雇员＋标准化”模式，实现中药标准化生产，保障了药材质量，也让近2000农户感受到切实的效益：平均每亩土地租金近1000元，比市场租赁价格高近1/3。不少留守农村的老人受聘成为种药好手，增加了收入还学到了养生保健知识。如今，武义县形成了以寿仙谷公司为龙头，以“武七味”为重点的中药材种植基地。中药材成为了武义粮食、生猪后的第三大行业，有效带动了农民增收和乡村振兴。
记者从浙江省中药材产业协会了解到，截至2023年，浙江省规模以上中药工业总产值达210亿元，同比增长7%。浙江积极构建“浙产好药”全产业链高质量发展体系，做大做强新“浙八味”，积极培育食药物质、药膳产业的百亿产业。
面对万亿级的中药产业，未来浙江如何抢占更大市场份额？在吴华庆看来，要充分发挥浙江优势，不断和多个产业跨界深度融合，延伸中药材产业链，提升产业附加值，发展出更长更多的产业可能。
专家观点：
破局“先天不足”，抓住消费新机遇
吴华庆
中药材产业既是我省历史经典产业，也是富民惠民产业。近年来，我省重视中药产业发展，持续加强政策引导，推进中药产业集聚发展；强化科技兴药，促进产业提质增效；推动食药物质产业发展，拓展产业链延伸等；不断加强品牌打造，提升“浙产好药”影响力。
虽然浙江中药材资源总量高，铁皮石斛等优势药材的附加值高，但是也要看到“先天不足”：受制于土地面积、种植成本等，我省中药材产业种植面积不足百万亩；而位居种植面积全国前三位的省份，均超800万亩，这也直接影响了目前浙江中药产业规模在全国位置并不靠前。
面对先天限制，“浙产好药”在传承中得到创新，在创新中实现传承，是发展的必然之路。传承的是理念、方法，创新的是技术、手段、市场和管理等。
一方面，要打好基础。从品种选育到生态化栽培、规范化种植，再到深加工、精加工，夯实浙江中药材产业基本盘。另一方面，要抓住健康消费机遇，发挥我省创新、资本、市场等要素优势，跨界融合开拓新市场，推动“浙产好药”进入更多消费者的生活，拓展中药消费的新天地。
一株中药，背后是一条极长的产业链。长期以来，中药产业多头管理，不同部门管理着链上不同环节。中药产业未来的长远发展，离不开顶层架构和管理体制机制的创新。近日，我省卫健委等9部门联合出台《浙江省中药全链条追溯体系管理办法（试行）》，在管理创新上进行了有益尝试，有力保障中药质量，推动中药饮片优质优价，助力我省中药产业高质量发展。
相信未来，随着管理创新、科技赋能、场景创新、跨界融合等活力的注入，浙江中药材产业将打开更广阔的市场。
（作者系浙江省中药材产业协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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